次日傍晚六点半，一辆线条流畅、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轿车准时停在了楚微澜的公寓楼下。
司机是一位身着严谨制服、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，他拉开车门，恭敬却疏离地做出“请”的手势。
楚微澜深吸了一口气，踏入了车厢。
车内空间宽敞，弥漫着一种清冽的木质香气，与顾衍之本人给人的感觉如出一辙——昂贵、冷静，带着距离感。
她身上穿的是一件顾衍之派人送来的月白色缎面长裙，款式典雅，剪裁完美贴合她的身材，却并非她一贯的风格。
镜子里的她，美丽得如同一个精心包装的礼物，连发髻的弧度都像是被精确计算过。
她感到一种强烈的陌生感，这身皮囊之下，那个真正的楚微澜正在被一点点剥离和覆盖。
车子平稳地驶向城中最顶级的会员制场所——兰亭宴会厅。
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飞速倒退，楚微澜的心却如同沉入冰湖，越来越冷。
她反复回忆着顾衍之派人送来的寥寥几条关于“她”的行为准则：少言，微笑，尤其喜欢在无人注意时，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摩挲杯壁。
这细节让她心惊。
顾衍之对那个“故人”的观察，竟细致到了如此地步。
这不仅仅是一场扮演，更像是一次对记忆的精确复刻。
兰亭宴会厅门口衣香鬓影，豪车云集。
楚微澜在侍者的引导下走入大厅，瞬间吸引了无数道目光。
她的美丽毋庸置疑，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那种与顾衍之相关联的神秘光环。
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她周围泛起。
“看，顾先生的女伴……生面孔，哪家的千金？”
“气质真好，就是有点……太冷清了。”
楚微澜对这一切视若无睹，她的全部心神都用来维持表面的平静，以及搜寻那个掌控她今晚命运的男人。
很快，她在人群中央看到了他。
顾衍之正与几位商界巨擘谈笑风生，他手持香槟杯，姿态从容，游刃有余。
与昨日办公室里纯粹的冷酷不同，此刻的他多了几分社交场上的圆滑与魅力，但眼底那抹深沉的掌控欲却未曾改变。
他像是这个名利场天生的王者。
当他的目光越过人群，精准地落在楚微澜身上时，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。
他的眼神微微一滞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——有审视，有满意，似乎还有一丝……难以捕捉的恍惚？
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，快得让楚微澜几乎以为是错觉。
他朝她微微颔首，示意她过去。
楚微澜依言走上前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，小心翼翼。
她按照要求，露出一个浅淡而得体的微笑，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，一个既显示亲密又不喧宾夺的位置。
“这位是楚微澜小姐。”
顾衍之向旁人介绍，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。
他没有过多解释她的身份，但这简单的介绍己足够引发无限遐想。
“微澜，这位是宏远的李总，这位是华信的刘董。”
顾衍之转向她，声音放缓了些，但那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，仔细地扫描着她的每一寸表情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，似乎在核对是否与他的“模板”完全吻合。
楚微澜依循着“少言”的准则，只是微笑着向那几位大佬点头致意，轻声问好。
她感到顾衍之的视线始终如芒在背，让她浑身不自在。
她强迫自己放松，甚至在一位侍者经过时，顺手拿起一杯香槟，指尖下意识地，轻轻在冰凉的水晶杯壁上摩挲着。
这个无意间的动作，却让身旁的顾衍之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。
他看向她的目光骤然加深，里面翻涌着一种楚微澜看不懂的、近乎痛楚的激烈情绪，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冷漠覆盖。
他忽然伸出手，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，将她往自己身边带近了一些。
那手掌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。
楚微澜身体瞬间僵硬，这是超出契约约定的亲密举动！
她几乎要下意识地挣脱，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。
她不能在此刻功亏一篑。
她只能垂下眼睫，掩饰住眼底翻涌的屈辱和怒意，任由他揽着，扮演着温顺的模样。
整个晚宴，楚微澜就像一个人形挂件，跟随在顾衍之身边。
他与人交谈时，她便保持微笑；他沉默时，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。
她完美地执行着契约条款，甚至那些细微的小动作，她也开始有意识地模仿。
顾衍之似乎对她的“表现”基本满意，虽然那份满意里带着居高临下的评估意味。
他偶尔会低头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耳语一两句，内容无关痛痒，更像是某种测试，测试她是否在聆听，是否在状态。
“累了吗？”
他问，声音低沉，气息拂过她的耳廓。
楚微澜轻轻摇头：“还好。”
“不喜欢这里的食物？”
他又问，目光扫过她几乎没动过的餐盘。
“不太饿。”
她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这种互动在外人看来，无疑是亲密无间的。
但只有楚微澜自己知道，这每一句对话，每一个眼神交汇，都像是一场无声的较量，一场她处于绝对劣势的服从性测试。
期间，也有不少人或好奇或讨好地前来与楚微澜搭话，试图探听她的底细。
她都按照顾衍之事先吩咐的，以模糊的微笑和简短的应答应对过去，将一切话题引回顾衍之身上。
这反而为她增添了一层神秘色彩。
就在晚宴进行到中途，顾衍之被一位重要客人暂时绊住时，一位衣着华丽、容貌娇艳的年轻女子端着酒杯，袅袅娜娜地走到了楚微澜面前。
楚微澜记得她，是最近风头正劲的一位名媛，姓苏。
“楚小姐？”
苏小姐上下打量着她，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，“真是幸会。
以前好像没在这个圈子里见过你？”
楚微澜维持着微笑：“是的，我很少参加这类活动。”
“哦？”
苏小姐拖长了语调，笑容甜美，话语却带着刺，“看来是顾先生眼光独到，发现了你这颗‘沧海遗珠’。
不过……”她凑近了一些，压低了声音，带着几分“好心”提醒的意味，“顾先生心里一首装着一个人，那可是谁都比不了的。
楚小姐，可别太投入了。”
这话像一根针，精准地刺中了楚微澜心中最敏感的地方。
她扮演的，果然是一个逝去之人的影子。
她面上笑容不变，甚至更加温婉了几分，轻声道：“谢谢苏小姐提醒，我明白自己的位置。”
她的平静和淡然，反而让那位苏小姐有些意外，讪讪地走开了。
晚宴终于接近尾声。
顾衍之似乎达成了他今晚的社交目的，心情看起来不错。
他带着楚微澜向主人告辞，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，并肩离开了宴会厅。
再次坐进那辆黑色的轿车，隔绝了外面的喧嚣，车厢内陷入一片死寂。
楚微澜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疲惫感和屈辱感。
她靠在椅背上，侧头看着窗外，不想与身边的男人有任何交流。
“今晚表现得不错。”
顾衍之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打破了沉默。
他的语气恢复了办公室里的公事公办，听不出什么情绪，“比我想象的要好。”
楚微澜没有回头，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：“谢谢顾先生夸奖，我只是履行契约。”
顾衍之转过头，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侧脸上。
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，勾勒出一种脆弱又倔强的弧度。
他沉默了片刻，忽然开口，问了一个让楚微澜猝不及防的问题：“你小时候……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、近乎试探的迟疑，“怕打雷吗？”
楚微澜猛地一怔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。
他的眼神异常专注，甚至带着一丝她无法理解的急切，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关重要。
怕打雷？
这完全是个私人化的、毫无逻辑的问题。
他为什么要问这个？
难道……这也是那个“她”的特点之一？
一股寒意再次从心底升起。
他对那个影子，到底痴迷到了何种地步？
连这种琐碎的细节都要一一核实？
楚微澜迅速整理好表情，根据一般常理和自我保护的本能，她选择了否认。
她垂下眼睫，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：“不怕。
我从小就不怕。”
听到这个答案，顾衍之眼中那丝微弱的光，似乎瞬间黯淡了下去。
他转过头，重新看向前方，侧脸的线条恢复了冷硬。
车厢内的气氛，比之前更加凝滞、压抑。
楚微澜的心却无法平静。
这个问题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激起了层层疑虑。
顾衍之的反应告诉她，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，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秘密。
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前行，驶向未知的明天。
楚微澜知道，这仅仅是她扮演生涯的第一夜。
前方还有更多的“测试”、更多的“核对”在等待着她。
而那个笼罩在迷雾中的“白月光”，以及顾衍之近乎偏执的执念，都让她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好奇。
她究竟踏入了一个怎样的漩涡？
那个“她”，到底是谁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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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沉默了片刻，忽然开口，问了一个让楚微澜猝不及防的问题：“你小时候……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罕见的、近乎试探的迟疑，“怕打雷吗？”
楚微澜猛地一怔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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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垂下眼睫，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回答：“不怕。
我从小就不怕。”
听到这个答案，顾衍之眼中那丝微弱的光，似乎瞬间黯淡了下去。
他转过头，重新看向前方，侧脸的线条恢复了冷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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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微澜的心却无法平静。
这个问题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，激起了层层疑虑。
顾衍之的反应告诉她，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，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秘密。
车子在夜色中平稳前行，驶向未知的明天。
楚微澜知道，这仅仅是她扮演生涯的第一夜。
前方还有更多的“测试”、更多的“核对”在等待着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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