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承云站在衣柜前。
柜子里挂着两套衣服。
一套是军装常服，肩章上的中校星徽端正挺括。
另一套是便装，深色夹克和长裤，布料普通，款式陈旧。
他伸出手，拿起便装。
手机在桌上震动。
一条短信进来，没有署名，只有地址：“景秀山庄，晚七点。”
李承云穿上夹克，对着镜子整理衣领。
镜中的男人眉眼冷硬，皮肤是常年野外训练留下的古铜色。
他转身出门，没有带公文包，只把手机和钱包塞进裤兜。
省军区大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。
司机看见他，立刻下车开门。
“李副部长，去哪？”
“景秀山庄。”
司机的手顿了一下。
“那个私人会所？”
“你知道地方？”
“知道。”
司机坐回驾驶座，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。
“就是有点远，在城郊山上。”
车驶出市区，路灯逐渐稀疏。
盘山公路蜿蜒向上，两侧树影幢幢。
司机再次开口，语气谨慎。
“李副部长，您第一次去景秀山庄？”
“第一次。”
“那里……环境不错。”
司机说得含蓄。
“就是消费高了点。”
李承云看向窗外。
“多高？”
“一顿饭够我半年工资。”
司机干笑一声。
“都是大老板去的地方。”
车停在一扇铁艺大门前，门卫核实身份后，大门缓缓打开。
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的园林，远处主楼的灯光在暮色中明亮耀眼。
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主楼门前。
他快步上前为李承云开门。
“李副部长？
祁厅长己经到了，在芙蓉厅等您。”
会所内部装修奢华。
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，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光芒。
服务生都穿着定制制服，脚步轻捷，面带标准微笑。
芙蓉厅是包厢的名字。
领路的人推开厚重的木门，祁同伟从里面迎出来。
他穿着白衬衫，袖子挽到肘部，没系领带。
脸上带着笑，伸手与李承云相握。
“承云，路上顺利吗？”
“顺利。”
祁同伟的手很有力，握得很紧。
“来，坐。
就我们两个，没叫别人。”
包厢很大，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圆桌，桌上只有两副餐具。
靠窗的位置设有一组沙发，茶几上放着茶具。
祁同伟引李承云在沙发坐下，亲自斟茶。
“尝尝，正宗的大红袍。
老板私藏，不对外。”
李承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“好茶。”
“知道你来了，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。”
祁同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。
“多少年没见了？”
“二十年三个月。”
“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祁同伟摇头笑了笑。
“孤鹰岭那天也是下雨，和今天一样。”
“今天没雨。”
“是吗？
我来的路上己经开始下了。”
祁同伟望向窗外。
“汉东这地方，春天就爱下雨。”
服务生开始上菜，菜式精致，摆盘讲究。
祁同伟没介绍菜名，只是不断让菜。
“试试这个，他们家的招牌。”
“够了，吃不完。”
祁同伟放下筷子，身体向后靠进沙发。
“承云，你这次来汉东，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工作。”
“省军区作战部副部长，”祁同伟点头，“职位不错，就是闲了点。
适合养老。”
“我不养老。”
“当然，你还年轻。”
祁同伟拿起茶杯在手中转动。
“不过汉东这地方，情况复杂。
有些事，不是靠能力就能办成的。”
李承云看着他。
“比如？”
“人际关系，派系平衡。”
祁同伟放下茶杯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“你在野战部队待久了，可能不习惯这套。”
“你习惯了？”
祁同伟的笑变得有些复杂。
“入乡随俗嘛。”
服务生又端上一道菜，是一条完整的蒸鱼。
祁同伟等服务生离开后才继续开口。
“赵立春书记你见过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应该见见。”
祁同伟说，“他对军队很关心，和省军区几位领导都很熟。”
李承云夹了一筷子鱼。
“我是去省委开会，不是拜访领导。”
“性质差不多。”
祁同伟向前倾身，“这样，我安排个时间，请赵书记吃个饭。
他对年轻干部一向很照顾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包厢里安静了一瞬，祁同伟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。
“承云，我是为你好。
在汉东，没有赵书记的支持，什么事都办不成。”
“我办我的事，不需要谁的支持。”
祁同伟盯着他看了几秒，突然笑起来。
“你还是老样子，一点没变。”
他拿起酒瓶，给两个杯子倒满白酒。
“来，为我们重逢，干一杯。”
李承云看着面前的酒杯。
“我戒酒了。”
“戒酒？”
祁同伟举杯的手停在半空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从孤鹰岭回来以后。”
祁同伟慢慢放下酒杯。
“因为那件事？”
李承云没有回答。
祁同伟独自喝下那杯酒，喉结滚动。
“其实我也很少喝了。
年纪大了，身体不如从前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肩。
“阴雨天还会疼。
那颗子弹差点打穿我的肩膀。”
“是三颗。”
李承云说，“你身中三枪。”
祁同伟的表情凝固了。
“你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“每一颗我都记得。”
两人之间陷入沉默。
窗外的雨声渐渐清晰，敲打着玻璃。
祁同伟又倒了一杯酒，这次没有劝李承云。
“你知道吗，有时候我还会梦到那天。
你满身是血，我拖着你往石头后面爬。
雨大得睁不开眼睛。”
李承云的目光落在祁同伟的左肩上。
“如果当时不是我拖累你，你能突围。”
“没有如果。”
祁同伟摇头，“战场上没有如果。”
“有。”
李承云的声音很平静，“如果当时我死了，你现在会是另一个样子。”
祁同伟的手抖了一下，酒洒出来几滴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字面意思。”
祁同伟放下酒杯，身体前倾，压低声音。
“李承云，你这次来汉东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工作。”
“别跟我打官腔。”
祁同伟的眼神变得锐利，“近二十年不通音讯，突然调来汉东，第一天就约我见面。
你说只是为了工作？”
李承云迎上他的目光。
“你认为呢？”
“我认为你有事。”
祁同伟说，“而且这事和我有关。”
服务生敲门进来，端上一盘水果。
祁同伟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离开。
门重新关上后，祁同伟接着说：“首说吧，承云。
我们是过命的交情，没必要绕弯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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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机在桌上震动。
一条短信进来，没有署名，只有地址：“景秀山庄，晚七点。”
李承云穿上夹克，对着镜子整理衣领。
镜中的男人眉眼冷硬，皮肤是常年野外训练留下的古铜色。
他转身出门，没有带公文包，只把手机和钱包塞进裤兜。
省军区大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。
司机看见他，立刻下车开门。
“李副部长，去哪？”
“景秀山庄。”
司机的手顿了一下。
“那个私人会所？”
“你知道地方？”
“知道。”
司机坐回驾驶座，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。
“就是有点远，在城郊山上。”
车驶出市区，路灯逐渐稀疏。
盘山公路蜿蜒向上，两侧树影幢幢。
司机再次开口，语气谨慎。
“李副部长，您第一次去景秀山庄？”
“第一次。”
“那里……环境不错。”
司机说得含蓄。
“就是消费高了点。”
李承云看向窗外。
“多高？”
“一顿饭够我半年工资。”
司机干笑一声。
“都是大老板去的地方。”
车停在一扇铁艺大门前，门卫核实身份后，大门缓缓打开。
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的园林，远处主楼的灯光在暮色中明亮耀眼。
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主楼门前。
他快步上前为李承云开门。
“李副部长？
祁厅长己经到了，在芙蓉厅等您。”
会所内部装修奢华。
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，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光芒。
服务生都穿着定制制服，脚步轻捷，面带标准微笑。
芙蓉厅是包厢的名字。
领路的人推开厚重的木门，祁同伟从里面迎出来。
他穿着白衬衫，袖子挽到肘部，没系领带。
脸上带着笑，伸手与李承云相握。
“承云，路上顺利吗？”
“顺利。”
祁同伟的手很有力，握得很紧。
“来，坐。
就我们两个，没叫别人。”
包厢很大，中央摆着一张红木圆桌，桌上只有两副餐具。
靠窗的位置设有一组沙发，茶几上放着茶具。
祁同伟引李承云在沙发坐下，亲自斟茶。
“尝尝，正宗的大红袍。
老板私藏，不对外。”
李承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。
“好茶。”
“知道你来了，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。”
祁同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。
“多少年没见了？”
“二十年三个月。”
“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祁同伟摇头笑了笑。
“孤鹰岭那天也是下雨，和今天一样。”
“今天没雨。”
“是吗？
我来的路上己经开始下了。”
祁同伟望向窗外。
“汉东这地方，春天就爱下雨。”
服务生开始上菜，菜式精致，摆盘讲究。
祁同伟没介绍菜名，只是不断让菜。
“试试这个，他们家的招牌。”
“够了，吃不完。”
祁同伟放下筷子，身体向后靠进沙发。
“承云，你这次来汉东，有什么打算？”
“工作。”
“省军区作战部副部长，”祁同伟点头，“职位不错，就是闲了点。
适合养老。”
“我不养老。”
“当然，你还年轻。”
祁同伟拿起茶杯在手中转动。
“不过汉东这地方，情况复杂。
有些事，不是靠能力就能办成的。”
李承云看着他。
“比如？”
“人际关系，派系平衡。”
祁同伟放下茶杯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
“你在野战部队待久了，可能不习惯这套。”
“你习惯了？”
祁同伟的笑变得有些复杂。
“入乡随俗嘛。”
服务生又端上一道菜，是一条完整的蒸鱼。
祁同伟等服务生离开后才继续开口。
“赵立春书记你见过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“应该见见。”
祁同伟说，“他对军队很关心，和省军区几位领导都很熟。”
李承云夹了一筷子鱼。
“我是去省委开会，不是拜访领导。”
“性质差不多。”
祁同伟向前倾身，“这样，我安排个时间，请赵书记吃个饭。
他对年轻干部一向很照顾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包厢里安静了一瞬，祁同伟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。
“承云，我是为你好。
在汉东，没有赵书记的支持，什么事都办不成。”
“我办我的事，不需要谁的支持。”
祁同伟盯着他看了几秒，突然笑起来。
“你还是老样子，一点没变。”
他拿起酒瓶，给两个杯子倒满白酒。
“来，为我们重逢，干一杯。”
李承云看着面前的酒杯。
“我戒酒了。”
“戒酒？”
祁同伟举杯的手停在半空。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从孤鹰岭回来以后。”
祁同伟慢慢放下酒杯。
“因为那件事？”
李承云没有回答。
祁同伟独自喝下那杯酒，喉结滚动。
“其实我也很少喝了。
年纪大了，身体不如从前。”
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肩。
“阴雨天还会疼。
那颗子弹差点打穿我的肩膀。”
“是三颗。”
李承云说，“你身中三枪。”
祁同伟的表情凝固了。
“你记得这么清楚。”
“每一颗我都记得。”
两人之间陷入沉默。
窗外的雨声渐渐清晰，敲打着玻璃。
祁同伟又倒了一杯酒，这次没有劝李承云。
“你知道吗，有时候我还会梦到那天。
你满身是血，我拖着你往石头后面爬。
雨大得睁不开眼睛。”
李承云的目光落在祁同伟的左肩上。
“如果当时不是我拖累你，你能突围。”
“没有如果。”
祁同伟摇头，“战场上没有如果。”
“有。”
李承云的声音很平静，“如果当时我死了，你现在会是另一个样子。”
祁同伟的手抖了一下，酒洒出来几滴。
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字面意思。”
祁同伟放下酒杯，身体前倾，压低声音。
“李承云，你这次来汉东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”
“工作。”
“别跟我打官腔。”
祁同伟的眼神变得锐利，“近二十年不通音讯，突然调来汉东，第一天就约我见面。
你说只是为了工作？”
李承云迎上他的目光。
“你认为呢？”
“我认为你有事。”
祁同伟说，“而且这事和我有关。”
服务生敲门进来，端上一盘水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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